作者:高嘉徽

日期:20191019

史明前輩請你ûn-ûn-á行
史明前輩請你ûn-ûn-á行
你一生ê願望
就是beh h 台灣 koh khah好
你在生ê時
四界cháu-chông
去演講
講出你ê理念
你充滿信心ê眼神
kap堅持ê信念
感動所有ê台灣人
你所做ê一切kap奉獻
台灣人 tī chia 感謝你
這馬你已經去做仙ah
Chhun ê 代誌就交h gún這緣ê少年家
史明前輩請你ûn-ûn-á行
請你ûn-ûn-á行

＊刊tī台文戰線NO.57(2020/1月)

作者:陳麗貴

因為拍攝史明歐吉桑的紀錄片《革命進行式》，才開始近身接觸歐吉桑。那時歐吉桑已經95歲，一眼全盲，身形佝僂，出入得用輪椅代步，但是這毫無減損歐吉桑的風采和魅力。我完全沒有想要造神。歐吉桑一身牛仔裝扮，滿頭銀白亂髮，不怒而威的神情，在芸芸眾生之間真的很突出，很吸睛。長年陪伴他的阿忠說，不論是走在路上或是搭乘高鐵，經常會有人特別過來詢問：「這位長輩是誰？」因為特殊的人生閱歷與涵養，讓他自然散發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。

接觸歐吉桑之前，我以為長年從事地下革命工作的史明，一定是個超級神秘，不易親近的人物；沒想到見到歐吉桑之後，發現我完全錯了。一見面，歐吉桑就對我說：「妳甚麼都可以問，甚麼都可以說；好的可以說，不好的也可以說。」那段時日，歐吉桑毫無保留地邀請我們進入他的生活：見證他在戰車上使盡全力卻只能發出瘖啞破碎的吶喊；氣力耗盡返家之後虛弱寂寥地坐在沙發上打盹；我們自由進出他的書房檢視他的思想；自由進入他的臥室檢視他衣櫥中清一色的牛仔衣褲；甚至在準備游泳時，他邀請我們進入更衣室，凝視他毫無遮蔽的，老邁鬆弛的軀體。

革命家或政治人物有時也是一流的演員，歐吉桑更是箇中翹楚。儘管雙腳水腫，不時跌倒，臉部烏青，不時住院，歐吉桑只要出現在群眾場合，一定慷慨激昂，火力全開。幾次蔡瑞月基金會的舞者要求歐吉桑配合演出，只需在演出之前略做溝通，歐吉桑便能完全融入劇情，甚至加碼演出，嗨翻全場觀眾情緒，完全顛覆我過去以為老人家沒有影音魅力的刻板印象。與歐吉桑相處的經驗，是一個又一個的驚嘆號！

2015年完成紀錄片，歐吉桑已經97歲，他對我說：「希望可以再活兩年，再來箍一些少年家，作伙為台灣做一些事情。」那時我心想，「天啊！再兩年？可能嗎？」但是歐吉桑說到做到，歐吉桑又活了四年，又奮鬥了四年！隨著影片放映，歐吉桑全台走透透，參與座談；有一次因為連續趕場，過度勞累，在嘉義一場放映會前心肌梗塞，住進大林慈濟醫院加護病房。我抵達慈濟大林醫院加護病房探視時，看到有一個人在病床上抱著一疊厚厚的稿子，在閱讀、校稿，那人就是歐吉桑。

即使已經沒有工作的需要，我們依然與歐吉桑維持緊密的互動，因為我們完全被歐吉桑圈粉。歐吉桑三不五時會打電話給我，也不時邀請我們到新莊聚餐或參與活動，對歐吉桑而言：「喝酒、吃飯都是為革命！」2019年春節前幾天，身體已經十分衰弱的歐吉桑突然造訪我們的二樓公寓。那時，歐吉桑已經無法爬樓梯，幾乎是由四個人以抬轎方式將他扛上二樓；他親自送來一大箱高檔海鮮做為年節贈禮：超大尺寸白鯧、赤鯮、龍蝦、透抽，真的讓我受寵若驚，感動莫名！歐吉桑的豪邁、慷慨，從少到老，始終如一。

「一個人能以百歲生命追求一個信念，就是一種美。」我何其有幸，能夠有七年的時間，親炙一位融合古典與現代，博雅與豪邁，堅毅與溫柔，非常人性化的革命家的生命。從歐吉桑身上所汲取的養分，在他離世四年後依舊深深影響著我，以後也將會如此。

作者:張紋瑄

在去德國交換前夕，再度去新莊拜訪歐吉桑，歐吉桑跟尹洪大姐說了幾句悄悄話之後，大姐拿了兩萬元跟幾個基金會的袋子，歐吉桑拿著他慣用的黑筆在信封上題字，在邊寫邊想的過程中，也做了幾次修改，最後才謹慎的定案，寫下「留德成為進步的學生，學成歸台後，成為台灣前進的老師。史明2016.8.8」。

我才發現真正的受寵若驚是會驚到沒反應的。這個題字也好、這筆錢也好，都讓我不好意思接受，心想著，歐吉桑我只是去藝術學院交換一年而已內！但與其說歐吉桑特別看重我，不如說這個題字也完全展現他背後深刻叮嚀：所有行動都要是有意識、有目標的行動，這不是單純的禮物，這同時是任務。

當時我拿著那個厚厚的信封，跟歐吉桑說「太多了啦！不通啦！」的時候，屆百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我，回說：「這筆錢是讓你工作用的」。

我們都繼續工作。